童年旧事(5)冬季
2013-10-23 13:36:39| 分类:
岁月留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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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小时候,上海四季分明,冬天就是冬天,西北风会呼呼,寒气也时而逼人。气温明显比现在低,零下二度三度是常事,零下五度也会出现,有一年最冷一天更是达到了零下八度。一个冬季里大概会下两三场雪,其中会有大雪。而现在,上海一直暖冬,前两年气温几乎都没跌下过零度,不结冰也不下雪,跟我小时候之冬天印象相去甚远了。
那时一到冬天,家家都关紧门,邻里间交往少了许多,也就出来打水洗衣服才照个面。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水龙头会结冰,所以在初冬时就早早给水龙头和露在地上的水管包上厚厚稻草,在最冷那几天,晚上还会临时再加扎些破麻袋破棉絮什么的。尽管如此,水管还是会被冻住,早上也不会自动解冻,非得提一壶开水,慢慢的一点一点浇在水管外稻草上,连续几次,几分钟后水龙头才流出细小的水。水龙头周边的水泥地,也时常结冰,滑滑的需要十二分小心。那些日子里的井水,分外讨人喜欢,一早掀开井盖,就会看到一蓬稀薄的乳白色暖气袅袅升腾出井口,可见上下温差之大。人们洗衣服都是先用井水,最后一遍才用自来水。
在天气最寒冷那些天,家里会把煤球炉从灶间拎到屋内,烧水烧饭全在屋内进行。记得那时烧饭用钢精锅,炉子火头没法像现在的煤气可调控大小,所以在水煮开后饭快干时,需要烘饭(焖饭),即把钢精锅中心移到炉子边缘,将锅的边沿轮着放在炉子中心火头上,如不这样,四边饭还没熟,锅底中间已焦了。这活必须由人照看着不停转动,我们孩子都干过,几分钟的事,冬天很乐意,站在炉旁暖暖的,还可捧本书看,夏天就有点遭罪了。后来想出了在炉火上放块圆铁板,这样火苗不集中不猛了,无需移动饭锅也能将饭烘好了。
上海不像北方,冬天不供暖,居民家没暖气,也没排气管,煤球炉放屋内,空气很不好,也危险,我们就开点窗留条缝。其实那时的门窗都不怎么严实,都有不小缝隙,一刮风,冷风一丝丝往屋内钻,空气流通基本不成问题。只是有时一不小心,水开了溢出壶外扑洒在红通通煤球上,滋滋滋发几声响,飞溅起一蓬烟汽,那一霎时空气很糟,有点难以忍受,必须马上开窗通风。
我不怎么怕冷,和我相处过的人都知道,但我自己的手脚却一直偏凉,寒冬里和人家暖和的手一握反差明显,许是气血不旺?我小时候每年冬天都生冻疮,有时手指还不只红肿瘙痒,还会溃烂,只能涂上药膏,缠上纱布,再用胶布绑上。这样一来,手就不能下水了,淘米洗菜洗碗事都无法做,且往往至少半个月三星期,即便一时好了也不保险,天一冷还会复发,不转暖很难好彻底。我的食指、中指、无名指上都有冻疮留下的小疤痕。脚也是,虽比手指好些,但也溃烂过两次,是在脚的内侧面,两疤痕比手指的略大。这个冻疮事,算是我童年的一个短板,尽管自以为算得注意了也仍没用,直到考进上音附小,每天练琴,手指天天活动,每天还要那么老远去上学,走很多路,这样冻疮才明显好转,虽也有红肿,但基本没再溃烂过。长大后,自己多少明白些了,平时多搓手,让手指活血暖和,烦心事总算逐渐消弭。
冬天,只能在家里玩,邻居小孩少有串门一起玩的,真凑一起了,就玩玩翻麻将牌和挑游戏棒之类。如果天晴稍暖和些,就会在弄堂里踢毽子啦跳绳啦造房子啦,毕竟天冷,这些蹦蹦跳跳的活动能让身体温暖。在家还常玩搭积木,我叔叔买来一盒在当时算是比较大的积木,够我们玩多时的。有时也玩过家家,邻居小孩一起,各各拿来些铁皮的小锅小铲之类,以及各种积木,在桌上搭起个小屋,弄起个灶台,摆上个桌凳碗筷,女孩子再抱两个洋娃娃,自以为是的就在那小屋里过起了家庭生活。那个年纪可想到的也只能是这些生活常见事吧。
冬天,爷爷总穿件棉长袍,戴棉帽,脖上围围巾,算是全副武装了,然后戴副老光眼镜,就坐屋内窗下捧本书看,一看就是半天,只有解手才会站一下。奶奶也同样是一件棉长袍,迈着小脚小步在屋里忙乎着。我也常穿棉袄,外罩中式罩衫,棉裤从没穿过。棉鞋是必穿的,尽管大大的不好看。棉衣棉鞋多是母亲奶奶自己做,也有托近旁熟人做的,好像每到秋天,大多会叫走街串巷做手工活的来帮着翻新被子什么的。
冬天有很多取暖用品,最常见的是汤婆子、热水袋、脚炉。汤婆子有两个,一个铜的,一个不知是锡的还是铅的,反正是淡灰白色,外面包层布,里面灌进大半热水,爷爷白天捧在手里怀里,晚上放被窝里脚跟前。脚炉也有一个,铜的,有把手可拎,铜盖上有许多小孔,用时先放一厚层煤球灰,再夹几个已烧尽的煤球放入,有时烧大灶,也会用木炭代替,然后将盖盖上,这样,穿着厚袜子的脚就可搁在盖上取暖了。
冬天晚上多是在家做功课。那时家里灯很暗,多是15瓦的,就一盏25瓦。直到大姐上了大学,看到新鲜,买来48寸的长长日光灯管,这是小弄堂里第一根日光灯管。我们看着她安装,待得一闪一闪后,屋里一下子明晃晃亮堂了,光明如白昼。
(2012.9.18.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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